第二十九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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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常言道男女有別，男子窺視女子閨房是大忌。
但女子卻可以自持自己的女子身份，正大光明地在窗外窺探房中的人。
如今沐秋便是這樣，趴在窗前看著屋內倆姐姐，愁眉不展。
沐春打了盆溫水，放在床頭，讓桃夏擦拭了臉，她憔悴的臉上才恢覆了一些生氣。又攙扶著她來到梳妝臺前，細細為她梳理三千烏發。
桃夏看著鏡中的自己，一雙杏眸黑白分明，卻只有黑白，而無光彩，仿佛無風夜裏的湖面，無波無瀾，也無眼中的世界。
還梳頭，梳什麽梳，都沒人看。
桃夏伸手制止了沐春的動作，嘆然道：“女為悅已者容，如今我的悅己者已經不在，我也沒有理由再梳妝。大姐也是如此，自己亂著發絲，就不用勉強來為我打扮了。”
沐春輕嘆了口氣，將木梳擱於臺上，坐在桃夏旁邊，“最是男兒薄情。”
屋內人愁，屋外人更愁。
沐春和桃夏天天在這屋內，悶悶不樂，萎靡不振，整個房子好像都頹了一截。
沐秋坐在屋外地上，雙手托著腮，整個臉愁的快皺成一團了，整個樓裏仿佛就只有她一個正常人在。
兩個姐姐一直失魂落魄，冬瑞也幾天前被皇帝應召回京。她想改變當前的情況，這時候卻又開始埋怨起自己腦袋瓜子不靈光。
這麽一想，好像又更愁了。
好巧不巧，沐秋這時看到痞爺正在大堂中掃地，便心想痞爺活了這麽大歲數，又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，肯定有不少見識，說不定他能知道怎麽辦。
說起痞爺，當年在江湖上也是占著很大一席，手下人掌管著海口船只來往，實際上又往來於天下各處，做著拿錢收命的生意。後來惹了更大的門派，本門中又有羽黨私下勾結反叛，落得個滿派覆滅。痞爺也在此一戰中失去了左眼。
後來遇到花莉娘出行采購，在草叢中發現渾身血跡的痞爺，趕忙帶他回了樓中。後來左眼的疤雖是治好了，但左眼卻永遠不能見物了。痞爺感激，便已發在此留下幫忙，漸漸便成了副掌櫃。
沐秋連忙跑下樓，喊著：
“痞爺，痞爺！快過來！我有事找你幫忙！”
痞爺看沐秋急急忙忙的樣子，以為是有什麽大事，心裏一急，“怎麽了？出甚麽事了三丫頭？”
沐秋咬著唇遲疑了兩下如何開口，“痞爺，你這麽些年走南闖北，見過那些女子傷心的模樣嗎？現在我大姐二姐就是這樣，成天茶飯不思，我很擔心，卻又不知如何是好。”
痞爺聽這話，心裏已了然，笑道：“大丫頭二丫頭一定是受了委屈。你幫她們做一做其他的事，得了別的樂趣，別再去想那些男子。”
沐秋想不出辦法，急得直跺腳，“那我要怎麽辦嘛？”
“什麽怎麽辦？”
沐秋聽見白江離進來，立馬跑到白江離那邊，留下痞爺一人在原地。
剛剛這丫頭還來問，怎麽幫姐姐忘了情郎，自己卻又為了男人跑來跑去....
痞爺心中無言又覺得可憐，真似一個孤寡老人。
沐秋喘了口氣，將事情又與白江離說了一遍。
白江離聽了也無頭緒，皺著眉道：“嗯…沐秋，你有沒有辦法帶姐姐們出去？或許出去散散心會好一些。”
沐春是因為世子和燕姑的事而郁郁寡歡，世子那邊他們管不到，就只能對燕姑下手。
燕姑現今已經搬出了群芳院，是一個不太知名的富商為她贖的身。
本來燕姑就已經很大歲數了，不再適合青樓的最佳適齡，留著也是倒貼糧食。
花莉娘巴不得將她出手，見到有冤大頭願意花錢，立刻就簽了契約。
沐秋思來想去，只能先將燕姑的房間改成置物間或者換成別人住。
沐春沒有睹物思‘人’的機會，可能就會感覺好一些。
“至於桃夏，那就帶她出去玩，城中的廟會，臨街的雜耍，扁橋上的驢打滾，總有她喜歡玩的事物。”
最主要的，不能在二人面前再提起舊事，也切莫表現得傷感。
沐秋仰頭一笑，話語溫柔。
“江離小哥還懂得這些道理，也是難得。”
白江離不好意思的低下頭，笑道：“我還覺得，咱們院裏多是女子，可添些壯丁用以添些樓裏的生氣，也可保護這些女子們。”
痞爺忽然插話，毛遂自薦道：“我手下還有些無業的兄弟，我可以叫他們來，都是些安分又聽我話的。”
沐秋一喜，連忙上報了花莉娘，莉娘也表示同意。
旦日，樓裏罕見的閉門謝客，卻從門口迎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壯漢，個個體格壯魄，像是江湖打手，而事實也正是如此。
眾位壯漢時隔多年，再次被領頭者聚集起來，一個個精猛漢子也不禁熱淚盈眶，以為游閑了這些年，終於又可以幹一番事業了。
他們紛紛拿出當年氣勢，站成一排大聲道：“痞爺好！”
而痞爺也親自破滅了他們的美夢：“今日我們又重新相聚，兄弟們也都安好。而我叫你們來的主要目的，是要你們重新擔起重任，保護這樓裏的女子。”
“是！”下意識的齊聲回話。
沈默了兩刻，眾人才覺震驚。不是往日的殺人偉業，反而還要保護人？
“前面咋著了，這麽熱鬧？”
堂中的問候聲如驚雷，也傳到了桃夏房中。
桃夏與沐春兩人都疑惑，怎平白有這些男人如此整齊的聲音？
正巧沐秋咋咋呼呼地跑進來，邊喘氣邊指著外面道：“大姐二姐！快出來看啊！痞爺招了好些男人呢！”
痞爺？男人？那又怎樣。
看二人反應不大，沐秋眼珠一轉，又道：“那些人說是來保護我們的，但我看他們什麽都不懂，把大姐喜歡的花瓶還弄碎了一個！”
“哦，沒事，再買罷。”
沐秋咽了下口水，“還，還有，他們把二姐過年時買到的琉璃花葉鐲子給弄碎了！”
桃夏一驚，瞬間話有些來氣，那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淘來，想要送給宋霖的。
沐春猛地拽起桃夏，簡單整理了下衣服，“走，快下去看看！可不能讓那些臭男人把我們的寶貝都給砸了！”
兩人氣沖沖，但下去一看，哪裏有什麽碎的花瓶和鐲子？還都完好的放在那呢！
而且那些壯漢也都沒壞事，甚至幫忙做起打掃來了。
沐春疑惑地看著沐秋，沐秋只尷尬地笑笑，念道：“嘿嘿，看錯了，看錯了。”
沐秋看撒了個謊，總算把兩位姐姐騙出了屋子。
便順勢軟磨硬泡：“大姐二姐，既然這裏有他們看著，那我們就出去逛逛罷？不知道這些日子脂粉店又出了什麽新貨。”
二人拗不過她，只得去了。
街上行人來往，吆喝聲此起彼伏，心裏的陰霾也隨著晴好的天氣一掃而光。
值得註意的是，在一攤前聚了好些人，大多都是女子。
仔細一看，竟還是個算命的攤子。
不知是這家姻緣算的特別準，還是因為算命先生是個英朗俊俏少年？
“誒？那不是白江離嗎？”
若人們稍稍註意，便能發現今天街上最惹眼的不是什麽變戲法，也不是什麽說書，而是一個算命的攤子。
這算命先生生得俊朗，眉眼格外英氣，話語卻極為溫順，仿佛本該舞刀弄槍之人突然轉身投入四書五經。
攤前坐著一前來求算姻緣的女子，剛抽出一支木簽。
“姑娘，近來多出門，多與人交往，你的天定之人也許就在某日與你相識。”算命先生把簽文遞給她，笑道。
“我今天出門遇見的只有你，也許你就是我的天定之人。”女子撥弄著發梢，羞怯中帶著試探。
沐春眼尖，往這人多處一看，便發現了藏在人群中的白江離，趕緊拉著沐秋和桃夏過來。
沐秋一看，還真是白江離，便氣不打一處來，趕緊要從人群中擠進來。
白江離說道：“姑娘的天定之人並非我。何況我早已認清我心意，非……”
沐秋跟周圍人做了好些鬥爭，她擠進來一點，又被人擠回去，氣的恨不得咬那人一口才好。
好不容易擠進來，急忙斥問一句：“你在這裏幹什麽？”打斷了白江離留在嘴邊的話。
白江離微微扶額，本是和沐秋昨日就說好的事，一出門這小呆子就給忘了。
“我，我只是做點本行生意。”
但是見到沐秋虎視眈眈的看著他，他心裏十分無奈。
轉頭對其他觀眾拱手道：“抱歉各位，今日已打烊，還是請各位早早回吧。”
眾女子看了沐秋一眼，悻悻離去。
白江離嘆了口氣，邊收攤邊道：“既然今日三位都有閑情，雲朗風清，不如我陪三位在這附近逛上一逛罷？”
沐秋這才想起來，自己是為了哄兩位姐姐一同出門，眼下卻又給白江離難堪，不禁偷偷拍了下腦袋。
卻又覺得白江離真的是為人爽朗，不與自己計較。
桃夏點點頭，沐春也聳肩表示無所謂。
“那就有勞白公子了。”
轉頭一看，沐秋早已跑遠，歡歡喜喜地問老翁要了一串糖葫蘆，一摸身上口袋，卻空空如也人。
原來她出來急了，分銀未帶，只能尷尬笑笑，要把糖葫蘆插回原處。
白江離又把那根糖葫蘆取了出來，掏出兩錢給老翁：“抱歉，這糖葫蘆我替她買了。”
沐秋眼巴巴的看著他，接過那串糖葫蘆，張嘴咬了一口。
“真甜。”
白江離扶額，“你怎麽什麽都能忘，知道自己貪吃，出門還不帶銀兩，要是我不在，你怎麽辦？”
沐秋低頭咬了咬下唇，雙手拿著糖葫蘆又遞了回去，“那我……我不吃了，還給你好了。”
白江離看著沐秋乖巧的頭頂，伸手輕輕揉了揉。
“好了，我沒有怪你，本來就是給你買的，你快吃吧。”
眾人嬉笑了二人一番，繼續前去逛街。
城裏有一家善從各處淘各種奇物的店鋪，從日常用具到珍寶奇畫，從都是世間罕見的。
沐春便提議到此處，去看看又上了什麽新的珠釵首飾。
那店門前的額匾上寫著“奇物閣”，店裏的客人都是些身著錦緞的世家千金或公子，只因這店裏因東西罕見，自然價也昂貴，是平常人所不能企及的。
沐春看上一銀釵，釵頭飾著只仙鶴，仙鶴是用金鍍的，在流線處故意用線條篆刻，露出黑鐵，鶴眼用小巧潤澤的紅玉鑲嵌。整只釵子技法巧奪天工，渾然自成。
桃夏看了也很驚奇，連連稱好，剛想還給沐秋賞一賞，卻見沐秋在那邊正捧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古舊的木匣在仔細端詳。
這木匣表面鍍著黑漆，還相連著祥雲和猛虎的暗紋。鎖頭是金子打造的猛虎，咧著尖牙，仿若氣吞山河，但或許是因為時年已久，又缺乏保養，這金虎已經呈暗金色。
沐秋看得心動，趕緊叫了旁邊的白江離來看，誰知白江離看了並沒有覺得驚喜，反而神情發楞，眼底竟都有隱隱淚光。
沐秋又覺得生氣，“餵餵，就算不好看也不至於哭吧？”
白江離用力含了下淚，“沒有沒有，很好看。”
他又大聲的把掌櫃叫過來，“這個匣子如何賣？我想買下來。”
掌櫃滿含歉意：“實在抱歉，這古匣是從一戶十分有名望的將軍府裏收來的，極其名貴，而且又是府中珍品，恕我不能賣給您。”
白江離有些失落，寂寂的笑道：“那...也無妨，耽誤您做生意了。”
聽到這匣子不賣，沐秋也有些神傷。
其他人都沒有買東西的興致，只有沐春帶了一只釵子回去。
太陽日漸西落，算命的攤子撤了，人潮便散向變戲法的和說書的。
今日戲法似乎在演一出戲。
男子身著鐵甲，手中揮著花槍，怒目圓睜，威風凜凜，直叫敵軍聞風喪膽。觀眾大聲喝彩，捧足了場。
沐秋也鼓掌叫好，卻在此時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。
胃裏饞食作祟，忍不住拽了拽三人的袖子，說自己去買兩斤燒酒。
又回頭對白江離一笑：“我買的酒是世上最香的，若你願意...晚上我們可以一起嘗鮮。”
白江離微微點頭，算是應了。
沐秋跑了一條街買了酒回來，揭開蓋子，深吸了一口，酒香鋪滿鼻，陶醉地閉眼。
正走著，突然瞥到旁邊的墻上貼著一張皇召。
她湊過去一看，原來是應召前些日子科考的三甲進宮加官加爵，並允許這些日子回家探親。
沐秋撇撇嘴，像宋霖那種負心漢，得了官就看不上凡人，定是不會再回來的。
就算回來也會惹得二姐傷心，還是不要讓二姐知道才好。
待沐秋回來，戲已將近尾聲，人更多了些，卻不見白江離。
戲裏還在演著故事，敵軍攻破了城，終於被趕來的援軍殲滅了，但將軍沒能守住城，戰死沙場，與思念的家人相隔兩方。
“江離他走了？”
“他說想起自己還有些事，就先走了。待晚上再去找你，讓你等他。”
沐秋看著手上的酒壺，有些失落。
日暮西沈，月上梢頭，夜色從草尖爬上屋頂。
坐在屋頂上的沐秋小口飲著酒，醇厚的酒香熏著滿天星宿，黑夜仿佛都要融化在銀白的月光中，讓她不禁詩興從胸中升騰而起。
“我飲一壺酒，月色真好看。酒已飲不少，誰人與我看。”
誦完還長長地嘆了口氣，仿佛自己真是個歷經人生風浪的憂郁詩人，對著月獨飲酒，三兩句話便成了千古名篇。
“你已經來了？小心著涼。”
身邊突然出現的白江離，把沐秋嚇了一跳。
“你，你走路沒聲音的嗎？”
她想起自己剛念了個不成樣的詩，臉上忽然羞紅。
“你怎麽突然就出來了！我等了這麽久，還以為你不來了。”
沐秋佯裝生氣，慶幸這夜色遮住了自己發紅的臉頰。
“抱歉，讓你久等了，事情有點多。”白江離又低頭笑了兩聲，“你作的詩很好。”
沐秋更窘迫了，“啊你還笑！不許說了！”
白江離努力收斂了笑意，“好好，不笑了不說了。”
沐秋另拿了另一個酒杯，倒上酒，遞給他。
他抿了一口，入口醇香，回味無窮，的確是好酒。
“沐秋，你給我講講你的事吧。”
沐秋猝不及防。
“我...我有兩個姐姐，沐春、桃夏，還有一個調皮的弟弟冬瑞，在這群芳院中長大。爹娘感情很好，對我們也無微不至，就算他倆吵架，爹爹也總是先道歉的那個，娘親雖然性格急躁，但從不會無理取鬧。”
“這麽多年，娘把我們保護得很好。我們沒被嫖客欺負，生活的無憂無慮，十分自在。覺得那些嫖客無論打扮得體面與否，都和我們沒有幹系，從沒有攀龍附鳳的想法。”
沐秋飲了一口梅酒，回頭看著白江離發笑。
“雖然我們身處青樓，但依然生活的的如同凡家兒女，幸福無慮。後來，我就遇見了你。”
白江離撲哧一笑，引來沐秋的一記拳頭。
“不許笑我，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。你呢？你過得可還如意？”
白江離笑了笑，“我沒什麽不尋常的地方，不過就是個江湖混子，讀過一些雜書，識得幾個字。爹娘…也都不在了，我為了生存，在一個算命先生手上學了兩招糊口的把戲，賺兩個錢，僅能飽腹。”
“遇見你之前，貪圖我美色的人倒是不少，但像你這樣一見到我就扒我衣服的，還是破天荒頭一莊。”
白江離自己開著玩笑，沐秋卻滿臉黑線。
“餵餵，如此煽情的時候，做什麽又講這些。”
白江離笑了兩聲，“也罷，我帶你去玩吧。你閉上眼睛慢慢的站起來。”
沐秋雖然覺得疑惑，還是依言站起身，合上了眼睛。
她感到一只手輕攬過自己的背後，又有一個身軀從前面貼上來，呼吸輕打在自己頭頂，讓她覺得自己頭頂都快要熱得冒煙。
耳朵先聽到風聲，沐秋才反應過來自己在空中跳躍，一會跳上一會跳下，把她害怕得不敢睜眼。
心裏一直擂著鼓，這哪是算命先生能有的本事？
但一觸碰到了令人安心的地面，她的心才瞬間安定下來。
白江離勾唇微笑，也不知道是什麽情緒。
“來，我帶你玩玩夜裏的京城。”
沐秋跟著他，暫時忘了疲憊與害怕，看到街上的戴面具和花燈，興奮地像個小孩子。
夜裏的城鎮燈火滿街，載著一個又一個的心願與憧憬，絢爛如星空，令黑夜無法吞噬這來自人間的瑰麗。
是日，沐秋出門買菜。
痞爺的一個手下阿七手滑，碰巧真的打碎了沐春心愛的花瓶，被沐春拿著掃帚，追著他滿院亂跑。
惹得院裏的賓客們也不在前廳賞曲吃茶，都跑到房裏賞人了。
“阿七！你給我滾！你們這些男人什麽都不懂，還蠢得要命！你賠我的花瓶！”
沐春追著他，口中吵嚷不斷。
阿七無奈的跟她繞圈圈，邊跑邊答：“我是痞爺叫來的人，你沒有叫我走的權利！我打碎你的花瓶我給你賠就是了！”
“我的花瓶世間罕見，你賠的起嗎？”
“請問桃夏姑娘在嗎？”
“不在，走開。——哎？”
沐春後知後覺，這好像是那位宋霖的聲音。
她放慢了腳步，回身望去。
阿七慶幸有人給自己解了急，三步兩步的逃走了。
“你是什麽東西，竟然還敢來這兒？”
沐春抄起掃帚就往宋霖身上幾記猛擊，打得宋霖連連後退。
“沐春姑娘，為何一見面就打我？”宋霖雙手擋著臉，狼狽的四處亂跑。
“你這個負心漢，還問我為何打你！你科考這麽久，桃夏的信你一封也不回！”
宋霖一楞，忘了躲開，“桃夏…我沒有收過她的信啊？我給她寫了好些封，她也一封沒回。”
“放你娘的歪門邪道屁！”
沐春怒火沖天，“我看你是被豬油糊住了心罷，你自己錦衣玉食穿得人模狗樣，桃夏卻為你思念成疾！你這樣薄情寡義，怎配當得狀元舉人？”
宋霖心裏一急，“桃夏病了？嚴重嗎，快帶我去瞧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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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言道男女有別，男子窺視女子閨房是大忌。
但女子卻可以自持自己的女子身份，正大光明地在窗外窺探房中的人。
如今沐秋便是這樣，趴在窗前看著屋內倆姐姐，愁眉不展。
沐春打了盆溫水，放在床頭，讓桃夏擦拭了臉，她憔悴的臉上才恢覆了一些生氣。又攙扶著她來到梳妝臺前，細細為她梳理三千烏發。
桃夏看著鏡中的自己，一雙杏眸黑白分明，卻只有黑白，而無光彩，仿佛無風夜裏的湖面，無波無瀾，也無眼中的世界。
還梳頭，梳什麽梳，都沒人看。
桃夏伸手制止了沐春的動作，嘆然道：“女為悅已者容，如今我的悅己者已經不在，我也沒有理由再梳妝。大姐也是如此，自己亂著發絲，就不用勉強來為我打扮了。”
沐春輕嘆了口氣，將木梳擱於臺上，坐在桃夏旁邊，“最是男兒薄情。”
屋內人愁，屋外人更愁。
沐春和桃夏天天在這屋內，悶悶不樂，萎靡不振，整個房子好像都頹了一截。
沐秋坐在屋外地上，雙手托著腮，整個臉愁的快皺成一團了，整個樓裏仿佛就只有她一個正常人在。
兩個姐姐一直失魂落魄，冬瑞也幾天前被皇帝應召回京。她想改變當前的情況，這時候卻又開始埋怨起自己腦袋瓜子不靈光。
這麽一想，好像又更愁了。
好巧不巧，沐秋這時看到痞爺正在大堂中掃地，便心想痞爺活了這麽大歲數，又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，肯定有不少見識，說不定他能知道怎麽辦。
說起痞爺，當年在江湖上也是占著很大一席，手下人掌管著海口船只來往，實際上又往來於天下各處，做著拿錢收命的生意。後來惹了更大的門派，本門中又有羽黨私下勾結反叛，落得個滿派覆滅。痞爺也在此一戰中失去了左眼。
後來遇到花莉娘出行采購，在草叢中發現渾身血跡的痞爺，趕忙帶他回了樓中。後來左眼的疤雖是治好了，但左眼卻永遠不能見物了。痞爺感激，便已發在此留下幫忙，漸漸便成了副掌櫃。
沐秋連忙跑下樓，喊著：
“痞爺，痞爺！快過來！我有事找你幫忙！”
痞爺看沐秋急急忙忙的樣子，以為是有什麽大事，心裏一急，“怎麽了？出甚麽事了三丫頭？”
沐秋咬著唇遲疑了兩下如何開口，“痞爺，你這麽些年走南闖北，見過那些女子傷心的模樣嗎？現在我大姐二姐就是這樣，成天茶飯不思，我很擔心，卻又不知如何是好。”
痞爺聽這話，心裏已了然，笑道：“大丫頭二丫頭一定是受了委屈。你幫她們做一做其他的事，得了別的樂趣，別再去想那些男子。”
沐秋想不出辦法，急得直跺腳，“那我要怎麽辦嘛？”
“什麽怎麽辦？”
沐秋聽見白江離進來，立馬跑到白江離那邊，留下痞爺一人在原地。
剛剛這丫頭還來問，怎麽幫姐姐忘了情郎，自己卻又為了男人跑來跑去....
痞爺心中無言又覺得可憐，真似一個孤寡老人。
沐秋喘了口氣，將事情又與白江離說了一遍。
白江離聽了也無頭緒，皺著眉道：“嗯…沐秋，你有沒有辦法帶姐姐們出去？或許出去散散心會好一些。”
沐春是因為世子和燕姑的事而郁郁寡歡，世子那邊他們管不到，就只能對燕姑下手。
燕姑現今已經搬出了群芳院，是一個不太知名的富商為她贖的身。
本來燕姑就已經很大歲數了，不再適合青樓的最佳適齡，留著也是倒貼糧食。
花莉娘巴不得將她出手，見到有冤大頭願意花錢，立刻就簽了契約。
沐秋思來想去，只能先將燕姑的房間改成置物間或者換成別人住。
沐春沒有睹物思‘人’的機會，可能就會感覺好一些。
“至於桃夏，那就帶她出去玩，城中的廟會，臨街的雜耍，扁橋上的驢打滾，總有她喜歡玩的事物。”
最主要的，不能在二人面前再提起舊事，也切莫表現得傷感。
沐秋仰頭一笑，話語溫柔。
“江離小哥還懂得這些道理，也是難得。”
白江離不好意思的低下頭，笑道：“我還覺得，咱們院裏多是女子，可添些壯丁用以添些樓裏的生氣，也可保護這些女子們。”
痞爺忽然插話，毛遂自薦道：“我手下還有些無業的兄弟，我可以叫他們來，都是些安分又聽我話的。”
沐秋一喜，連忙上報了花莉娘，莉娘也表示同意。
旦日，樓裏罕見的閉門謝客，卻從門口迎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壯漢，個個體格壯魄，像是江湖打手，而事實也正是如此。
眾位壯漢時隔多年，再次被領頭者聚集起來，一個個精猛漢子也不禁熱淚盈眶，以為游閑了這些年，終於又可以幹一番事業了。
他們紛紛拿出當年氣勢，站成一排大聲道：“痞爺好！”
而痞爺也親自破滅了他們的美夢：“今日我們又重新相聚，兄弟們也都安好。而我叫你們來的主要目的，是要你們重新擔起重任，保護這樓裏的女子。”
“是！”下意識的齊聲回話。
沈默了兩刻，眾人才覺震驚。不是往日的殺人偉業，反而還要保護人？
“前面咋著了，這麽熱鬧？”
堂中的問候聲如驚雷，也傳到了桃夏房中。
桃夏與沐春兩人都疑惑，怎平白有這些男人如此整齊的聲音？
正巧沐秋咋咋呼呼地跑進來，邊喘氣邊指著外面道：“大姐二姐！快出來看啊！痞爺招了好些男人呢！”
痞爺？男人？那又怎樣。
看二人反應不大，沐秋眼珠一轉，又道：“那些人說是來保護我們的，但我看他們什麽都不懂，把大姐喜歡的花瓶還弄碎了一個！”
“哦，沒事，再買罷。”
沐秋咽了下口水，“還，還有，他們把二姐過年時買到的琉璃花葉鐲子給弄碎了！”
桃夏一驚，瞬間話有些來氣，那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淘來，想要送給宋霖的。
沐春猛地拽起桃夏，簡單整理了下衣服，“走，快下去看看！可不能讓那些臭男人把我們的寶貝都給砸了！”
兩人氣沖沖，但下去一看，哪裏有什麽碎的花瓶和鐲子？還都完好的放在那呢！
而且那些壯漢也都沒壞事，甚至幫忙做起打掃來了。
沐春疑惑地看著沐秋，沐秋只尷尬地笑笑，念道：“嘿嘿，看錯了，看錯了。”
沐秋看撒了個謊，總算把兩位姐姐騙出了屋子。
便順勢軟磨硬泡：“大姐二姐，既然這裏有他們看著，那我們就出去逛逛罷？不知道這些日子脂粉店又出了什麽新貨。”
二人拗不過她，只得去了。
街上行人來往，吆喝聲此起彼伏，心裏的陰霾也隨著晴好的天氣一掃而光。
值得註意的是，在一攤前聚了好些人，大多都是女子。
仔細一看，竟還是個算命的攤子。
不知是這家姻緣算的特別準，還是因為算命先生是個英朗俊俏少年？
“誒？那不是白江離嗎？”
若人們稍稍註意，便能發現今天街上最惹眼的不是什麽變戲法，也不是什麽說書，而是一個算命的攤子。
這算命先生生得俊朗，眉眼格外英氣，話語卻極為溫順，仿佛本該舞刀弄槍之人突然轉身投入四書五經。
攤前坐著一前來求算姻緣的女子，剛抽出一支木簽。
“姑娘，近來多出門，多與人交往，你的天定之人也許就在某日與你相識。”算命先生把簽文遞給她，笑道。
“我今天出門遇見的只有你，也許你就是我的天定之人。”女子撥弄著發梢，羞怯中帶著試探。
沐春眼尖，往這人多處一看，便發現了藏在人群中的白江離，趕緊拉著沐秋和桃夏過來。
沐秋一看，還真是白江離，便氣不打一處來，趕緊要從人群中擠進來。
白江離說道：“姑娘的天定之人並非我。何況我早已認清我心意，非……”
沐秋跟周圍人做了好些鬥爭，她擠進來一點，又被人擠回去，氣的恨不得咬那人一口才好。
好不容易擠進來，急忙斥問一句：“你在這裏幹什麽？”打斷了白江離留在嘴邊的話。
白江離微微扶額，本是和沐秋昨日就說好的事，一出門這小呆子就給忘了。
“我，我只是做點本行生意。”
但是見到沐秋虎視眈眈的看著他，他心裏十分無奈。
轉頭對其他觀眾拱手道：“抱歉各位，今日已打烊，還是請各位早早回吧。”
眾女子看了沐秋一眼，悻悻離去。
白江離嘆了口氣，邊收攤邊道：“既然今日三位都有閑情，雲朗風清，不如我陪三位在這附近逛上一逛罷？”
沐秋這才想起來，自己是為了哄兩位姐姐一同出門，眼下卻又給白江離難堪，不禁偷偷拍了下腦袋。
卻又覺得白江離真的是為人爽朗，不與自己計較。
桃夏點點頭，沐春也聳肩表示無所謂。
“那就有勞白公子了。”
轉頭一看，沐秋早已跑遠，歡歡喜喜地問老翁要了一串糖葫蘆，一摸身上口袋，卻空空如也人。
原來她出來急了，分銀未帶，只能尷尬笑笑，要把糖葫蘆插回原處。
白江離又把那根糖葫蘆取了出來，掏出兩錢給老翁：“抱歉，這糖葫蘆我替她買了。”
沐秋眼巴巴的看著他，接過那串糖葫蘆，張嘴咬了一口。
“真甜。”
白江離扶額，“你怎麽什麽都能忘，知道自己貪吃，出門還不帶銀兩，要是我不在，你怎麽辦？”
沐秋低頭咬了咬下唇，雙手拿著糖葫蘆又遞了回去，“那我……我不吃了，還給你好了。”
白江離看著沐秋乖巧的頭頂，伸手輕輕揉了揉。
“好了，我沒有怪你，本來就是給你買的，你快吃吧。”
眾人嬉笑了二人一番，繼續前去逛街。
城裏有一家善從各處淘各種奇物的店鋪，從日常用具到珍寶奇畫，從都是世間罕見的。
沐春便提議到此處，去看看又上了什麽新的珠釵首飾。
那店門前的額匾上寫著“奇物閣”，店裏的客人都是些身著錦緞的世家千金或公子，只因這店裏因東西罕見，自然價也昂貴，是平常人所不能企及的。
沐春看上一銀釵，釵頭飾著只仙鶴，仙鶴是用金鍍的，在流線處故意用線條篆刻，露出黑鐵，鶴眼用小巧潤澤的紅玉鑲嵌。整只釵子技法巧奪天工，渾然自成。
桃夏看了也很驚奇，連連稱好，剛想還給沐秋賞一賞，卻見沐秋在那邊正捧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古舊的木匣在仔細端詳。
這木匣表面鍍著黑漆，還相連著祥雲和猛虎的暗紋。鎖頭是金子打造的猛虎，咧著尖牙，仿若氣吞山河，但或許是因為時年已久，又缺乏保養，這金虎已經呈暗金色。
沐秋看得心動，趕緊叫了旁邊的白江離來看，誰知白江離看了並沒有覺得驚喜，反而神情發楞，眼底竟都有隱隱淚光。
沐秋又覺得生氣，“餵餵，就算不好看也不至於哭吧？”
白江離用力含了下淚，“沒有沒有，很好看。”
他又大聲的把掌櫃叫過來，“這個匣子如何賣？我想買下來。”
掌櫃滿含歉意：“實在抱歉，這古匣是從一戶十分有名望的將軍府裏收來的，極其名貴，而且又是府中珍品，恕我不能賣給您。”
白江離有些失落，寂寂的笑道：“那...也無妨，耽誤您做生意了。”
聽到這匣子不賣，沐秋也有些神傷。
其他人都沒有買東西的興致，只有沐春帶了一只釵子回去。
太陽日漸西落，算命的攤子撤了，人潮便散向變戲法的和說書的。
今日戲法似乎在演一出戲。
男子身著鐵甲，手中揮著花槍，怒目圓睜，威風凜凜，直叫敵軍聞風喪膽。觀眾大聲喝彩，捧足了場。
沐秋也鼓掌叫好，卻在此時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。
胃裏饞食作祟，忍不住拽了拽三人的袖子，說自己去買兩斤燒酒。
又回頭對白江離一笑：“我買的酒是世上最香的，若你願意...晚上我們可以一起嘗鮮。”
白江離微微點頭，算是應了。
沐秋跑了一條街買了酒回來，揭開蓋子，深吸了一口，酒香鋪滿鼻，陶醉地閉眼。
正走著，突然瞥到旁邊的墻上貼著一張皇召。
她湊過去一看，原來是應召前些日子科考的三甲進宮加官加爵，並允許這些日子回家探親。
沐秋撇撇嘴，像宋霖那種負心漢，得了官就看不上凡人，定是不會再回來的。
就算回來也會惹得二姐傷心，還是不要讓二姐知道才好。
待沐秋回來，戲已將近尾聲，人更多了些，卻不見白江離。
戲裏還在演著故事，敵軍攻破了城，終於被趕來的援軍殲滅了，但將軍沒能守住城，戰死沙場，與思念的家人相隔兩方。
“江離他走了？”
“他說想起自己還有些事，就先走了。待晚上再去找你，讓你等他。”
沐秋看著手上的酒壺，有些失落。
日暮西沈，月上梢頭，夜色從草尖爬上屋頂。
坐在屋頂上的沐秋小口飲著酒，醇厚的酒香熏著滿天星宿，黑夜仿佛都要融化在銀白的月光中，讓她不禁詩興從胸中升騰而起。
“我飲一壺酒，月色真好看。酒已飲不少，誰人與我看。”
誦完還長長地嘆了口氣，仿佛自己真是個歷經人生風浪的憂郁詩人，對著月獨飲酒，三兩句話便成了千古名篇。
“你已經來了？小心著涼。”
身邊突然出現的白江離，把沐秋嚇了一跳。
“你，你走路沒聲音的嗎？”
她想起自己剛念了個不成樣的詩，臉上忽然羞紅。
“你怎麽突然就出來了！我等了這麽久，還以為你不來了。”
沐秋佯裝生氣，慶幸這夜色遮住了自己發紅的臉頰。
“抱歉，讓你久等了，事情有點多。”白江離又低頭笑了兩聲，“你作的詩很好。”
沐秋更窘迫了，“啊你還笑！不許說了！”
白江離努力收斂了笑意，“好好，不笑了不說了。”
沐秋另拿了另一個酒杯，倒上酒，遞給他。
他抿了一口，入口醇香，回味無窮，的確是好酒。
“沐秋，你給我講講你的事吧。”
沐秋猝不及防。
“我...我有兩個姐姐，沐春、桃夏，還有一個調皮的弟弟冬瑞，在這群芳院中長大。爹娘感情很好，對我們也無微不至，就算他倆吵架，爹爹也總是先道歉的那個，娘親雖然性格急躁，但從不會無理取鬧。”
“這麽多年，娘把我們保護得很好。我們沒被嫖客欺負，生活的無憂無慮，十分自在。覺得那些嫖客無論打扮得體面與否，都和我們沒有幹系，從沒有攀龍附鳳的想法。”
沐秋飲了一口梅酒，回頭看著白江離發笑。
“雖然我們身處青樓，但依然生活的的如同凡家兒女，幸福無慮。後來，我就遇見了你。”
白江離撲哧一笑，引來沐秋的一記拳頭。
“不許笑我，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。你呢？你過得可還如意？”
白江離笑了笑，“我沒什麽不尋常的地方，不過就是個江湖混子，讀過一些雜書，識得幾個字。爹娘…也都不在了，我為了生存，在一個算命先生手上學了兩招糊口的把戲，賺兩個錢，僅能飽腹。”
“遇見你之前，貪圖我美色的人倒是不少，但像你這樣一見到我就扒我衣服的，還是破天荒頭一莊。”
白江離自己開著玩笑，沐秋卻滿臉黑線。
“餵餵，如此煽情的時候，做什麽又講這些。”
白江離笑了兩聲，“也罷，我帶你去玩吧。你閉上眼睛慢慢的站起來。”
沐秋雖然覺得疑惑，還是依言站起身，合上了眼睛。
她感到一只手輕攬過自己的背後，又有一個身軀從前面貼上來，呼吸輕打在自己頭頂，讓她覺得自己頭頂都快要熱得冒煙。
耳朵先聽到風聲，沐秋才反應過來自己在空中跳躍，一會跳上一會跳下，把她害怕得不敢睜眼。
心裏一直擂著鼓，這哪是算命先生能有的本事？
但一觸碰到了令人安心的地面，她的心才瞬間安定下來。
白江離勾唇微笑，也不知道是什麽情緒。
“來，我帶你玩玩夜裏的京城。”
沐秋跟著他，暫時忘了疲憊與害怕，看到街上的戴面具和花燈，興奮地像個小孩子。
夜裏的城鎮燈火滿街，載著一個又一個的心願與憧憬，絢爛如星空，令黑夜無法吞噬這來自人間的瑰麗。
是日，沐秋出門買菜。
痞爺的一個手下阿七手滑，碰巧真的打碎了沐春心愛的花瓶，被沐春拿著掃帚，追著他滿院亂跑。
惹得院裏的賓客們也不在前廳賞曲吃茶，都跑到房裏賞人了。
“阿七！你給我滾！你們這些男人什麽都不懂，還蠢得要命！你賠我的花瓶！”
沐春追著他，口中吵嚷不斷。
阿七無奈的跟她繞圈圈，邊跑邊答：“我是痞爺叫來的人，你沒有叫我走的權利！我打碎你的花瓶我給你賠就是了！”
“我的花瓶世間罕見，你賠的起嗎？”
“請問桃夏姑娘在嗎？”
“不在，走開。——哎？”
沐春後知後覺，這好像是那位宋霖的聲音。
她放慢了腳步，回身望去。
阿七慶幸有人給自己解了急，三步兩步的逃走了。
“你是什麽東西，竟然還敢來這兒？”
沐春抄起掃帚就往宋霖身上幾記猛擊，打得宋霖連連後退。
“沐春姑娘，為何一見面就打我？”宋霖雙手擋著臉，狼狽的四處亂跑。
“你這個負心漢，還問我為何打你！你科考這麽久，桃夏的信你一封也不回！”
宋霖一楞，忘了躲開，“桃夏…我沒有收過她的信啊？我給她寫了好些封，她也一封沒回。”
“放你娘的歪門邪道屁！”
沐春怒火沖天，“我看你是被豬油糊住了心罷，你自己錦衣玉食穿得人模狗樣，桃夏卻為你思念成疾！你這樣薄情寡義，怎配當得狀元舉人？”
宋霖心裏一急，“桃夏病了？嚴重嗎，快帶我去瞧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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